高知市南面桂浜有座坂本龙马铜像。坂本龙马的右手伸在怀中。人们常常为这只手握着什么而争论不休:小太刀?手枪?《英日词典》?《万国公法》?
……迄今为止,孙正义的右手也还是伸在怀中。
你和我一样都是冒险家。”比尔·盖茨在送给孙正义的一本书的扉页上写道。
与凭借创新技术开拓市场的盖茨不同,软银总裁孙正义以资本作饵,诱使全世界疯狂追逐互联网新贵。他在财富榜上起起落落。上世纪末,700亿美元身价直追全球首富;网络泡沫破裂,他的纸上财富最多跌去 95%。
最新《福布斯》排行榜显示,这位冒险家目前仍以70亿美元位居日本首富。
除了财富走势,孙正义更受关注的是其投资策略和布局,这将改变千百万人的命运。
19岁制定50年计划
1957年8月,孙正义出生于日本佐贺县一个中产阶级家庭。他的祖父从韩国大邱迁到日本九州,先做矿工后务农。父亲靠着卖鱼、养猪、酿酒,慢慢小康起来。
虽然处在保守的日本社会,“老外”身份并没有给孙正义的童年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。他的日本名字是安本正义,同学大多不知道他是外国人,知情的老师也没有宣扬。
孙正义从小就显示了领导才能,当过中学的校学生会主席。“男孩间的友情产生于了解对方缺点的时候。”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。
年少立志时,他梦想过3个职业:小学教师、企业家和政治家。颇受尊敬的小学教师属于公务员,需要日本国籍,这使他最终选择了企业家定位,并以武将织田信长、坂本龙马等为偶像。此二人都开创一代历史,均失手于小人。
孙正义深受父母关爱。家里为他上学而连续搬迁,从普通中学、重点中学到高难度的私塾。他虽勤奋但不爱做学问,倒是商业头脑见长,居然跑去高薪挖校长和老师,准备自办一所私塾,结果难免被校长训斥一番。
在现实人物里,孙正义十分崇拜日本麦当劳经理藤田。此人把麦当劳连锁店开遍日本。为了与偶像见上一面,他专程坐飞机到东京。
高中毕业前,孙正义去韩国旅游了一趟,又到美国加州转悠过4个礼拜。回来以后,他不想走日本学子的传统道路,决定退学赴美。
1974年2月,不到17岁的孙正义留学美国。在那里,他跳级考上大学。作为两度高中退学生,孙也因此加入了IT名流的“退学俱乐部”;1975年9月,他入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专业。此时的他爱上了日本留学生大野优美,更利用业余时间(包括休学一年)赚到了第一桶金。
19岁的孙正义制定了“50年计划”,从创业到功成身退,每十年进度一一写上。在他看来,当时不太花时间又能赚钱的是申请并销售专利。他用“快速组合法”,从“发音设备”、“辞典”、“显示屏”的组合中发现了电子辞典,组织专家研制成功之后,该专利由夏普公司商品化,孙正义由此赚到一亿日元。
1979年,孙正义看到美国与日本这个游戏机发达国家的时间差,把过时设备搬到美国大学旁的小店,这又赚了时尚的一票;他还用好友陆弘亮的房子做抵押,收购并管理游戏机中心,一年多的盈利超过一亿日元。
“二次创业”
1980年3月,孙正义大学毕业。他放弃了美国的赚钱生意,赶回日本。因为心思完全在生意上,以至于8年后才顺道去领了毕业证书。
回国前孙正义已经结婚了。接下来他把姓氏正式改成了父姓“孙”,同时决定入籍日本。机灵劲再次发挥了作用。当户籍人员告诉他韩国孙姓在日本“没见过”,他就把日本籍妻子先改成“孙”姓,然后援引此例,成为日籍人士“孙正义”。
1981年9月,24岁的孙正义成立了注册资金1000万日元的SOFTBANK公司。此前他调查了40种项目,按照25项标准进行了评估,最后决定做软件分销。但在保守而竞争激烈的日本,“二次创业”跌跌撞撞。他曾站在箱子上宣称要把公司发展到“几兆亿日元、几万人规模”,吓跑了最早的两个雇员。
SOFTBANK的发展一直不按常理出牌,有时更“险过剃头”:成立伊始就拿出800万日元参展,虽然靠免费拉来一些软件商“撑门面”,但新公司眼看着无以为继;搞定独家供应电脑卖场软件的合同之后,不得不寻求无担保的贷款;广告被竞争对手操纵的媒体联手封杀,只能自办媒体做推广;1984年刚有1亿日元盈利,第二年停办杂志就亏掉10亿日元……
经历磕磕绊绊、风风雨雨,孙正义作为软件经销商和出版商站稳了脚跟。1994年7月,软银正式上市,融资1.4亿美元;1995年,孙正义收购了 COMDEX和ZD出版部门,借助会展和媒体平台成了全球IT业的大腕,孙则自称花重金买的是“藏宝图”。
孙正义的“折腾”刚刚开始。他的偶像坂本龙马就是个求新、求变的典型。龙马曾对朋友说:“今后在室内乱打乱斗的情况会多起来。我喜欢小太刀,小太刀灵活。”下次朋友配小太刀见他,龙马掏出一把手枪:“这个比小太刀更具威力。”等到朋友带了枪见他,龙马却又掏出一部《万国公法》:“手枪只能杀伤敌人,此书可以振兴日本!”
孙正义就是这样的人。
接下来的十年,梦想降临人间。
颠倒众生“万人迷”
豪赌雅虎让孙正义一战成名。
1995年11月,孙正义向只有几个人的雅虎公司投资200万美元;1996年3月,再次出资雅虎一亿美元,占股 35%。杨致远后来回忆:“我们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孙正义疯了。在1996年3月,在一个新兴公司投资100万美元都是具有相当风险性的。”此后孙正义又押宝式地追加投资,总投资额达3.55亿美元。
雅虎上市之后,孙套现了5%的股票,获得4.5亿元,套现后仍是雅虎最大股东。孙的雅虎股票每股投资成本约2.5美元,市场价则冲高到250美元。
雅虎模式代表了孙正义的典型玩法:结合了风险性和战略性;上市时套现部分股票以保证现金流及盈利;长期持有剩余的大部分股票。如果眼光独到,长期回报比起纯粹的风险投资只高不低。
事实上,孙正义这个风险投资家常在企业的早期入股,并不试图重组企业;上市之后也不全身而退——这与通常以IPO为退出渠道的风险投资不同。如果不是回笼资金的需要,孙是一屁股坐上网络股就不肯下来的“铁杆庄家”。
整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,狂飚突进的网络经济有两大推手:一个阵营是狂打广告、对世界布道“电子商务”的IT霸主,包括 IBM、思科、微软;另一方就是以孙正义为代表的投行。这两股势力分别为创业者提供软硬件解决方案和资金支持。
孙正义的运气好得不同寻常。有人估算,1999年软银投资互联网企业近300家;2000年初,软银股价比发行价升值90倍,孙正义身价达到顶峰——700亿美元。
在追逐优秀企业的过程中,孙正义显示了投行业领军人物的眼光。他表面木讷寡言,却善于识别“终生朋友”。大学同学、日后的UT 斯达康总经理陆弘亮;推销专利结识的“日本电子产业之父”佐佐木正;雅虎“酋长”杨致远??
“讷于言而敏于行”的孙正义成了富有神秘色彩的“大法师”,创业者眼中的“万人迷”,直到2001年网络泡沫破裂,神仙老虎狗,一起跌回人间。
为什么不跳楼?
如果不是心态好,孙正义恐怕撑不到今天。
账上资产损失95%固然是严重的打击。然而股市危机并没有直接损害上市公司的利益,通过IPO得到的大笔钱财不会随股价暴跌退赔,最倒霉的是失去上市机会的后来者。
孙正义能宠辱不惊、挺过寒冬,很大程度上是拜“上市部分套现、重在长期持有”的模式所赐。资产虽被“打回原形”,但是家底还在;帐上“惨案”不时发生,实际经营利润率也不高,但现金流仍能维持。据孙正义介绍,到2000年末,他前后投入互联网25亿美元,套现回收30亿美元,投资近乎疯狂,经营仍算审慎。
与坚定的战略投资者相比,运道不佳的是短线投机客。搜狐曾被内地某“资本运作方”持有股份,以至不得不启动“毒丸计划”。最终短线炒作不利令新资方黯然而退,此后搜狐守得云开见月明,股价缓缓回升。
“互联网是最安全的投资宝地。”孙正义固执己见,透过资本触角坚守在互联网的核心。软银各相关基金从未停止过搜索和选秀。2003年初,在盛大丑闻缠身之际,软银亚洲基础设施基金将4000万美元给了基本没有现金需求的陈天桥。18个月以后,软银亚洲基础设施基金成功套现5.5 亿美元。
纳斯达克股灾过去5年了。作为迄今为止全球最大的风险投资商,坚守不退的软银已成为中国互联网最大的股东之一。金手指先后点中了UT 斯达康、新浪、网易、携程、盛大、分众传媒,还有未上市的阿里巴巴、当当、淘宝网、博客中国??
与过人的眼光和胆识相比,孙正义的勤奋在IT业不算特别突出。至少过年他有时间看红白歌会和相扑大战,还看《龙马出发》那样的励志连续剧。
否极泰来新布局
当前软银在全球投资了超过600家公司,败笔自然也是不少。如今软银持股雅虎、Etrade、Eloan、Verisign、ZDnet等,由于旗下基金情况不一,凭借公开信息无法算清每一笔账。
虽然不到最高峰的十分之一,孙正义本人的财富缩水状况已大为好转。先驱没有成为先烈,狂奔者避免了裸奔。随着纳斯达克重现活跃,网络业否极泰来,新商机漫天飞舞,孙的布局也日见高明。
“我说了6分钟,孙正义给我3500万美元。”马云回忆与孙的初次见面。“我没想到钱来得那么轻松,他没想到我不是来向他要钱的??这是我一生中最戏剧化的一个场景。”
马云表示,软银每年投资约70家企业,孙正义只和其中一家亲自谈判。如此说来,1999年10月的“6分钟”用掉了孙与创业者沟通的“全年指标”。有趣的是,强调戏剧性的马云声称当时的阿里巴巴根本不需要钱;在另一个场合他又表示,融资帮自己度过了互联网冬天。
两个男人有了“情感基础“,接下来的事也顺理成章。马云的淘宝网也得到了软银的资金,那是个靠免费服务崛起、跟EBAY 易趣对着干的网站,说白了就是让大家都来“摆地摊”,啥税也不用交。
2005年8月,“中国马”激活了孙正义的投资存量。雅虎总共掏出10亿美元投资阿里巴巴,将其业务与雅虎中国合并;软银中国风险投资将持有的淘宝股份转让给雅虎,套现3.6亿美元。马云把该事件命名为“阿里巴巴收购雅虎中国”。
分析人士根据修改后的美国SEC文件推算,雅虎公司实际上成为阿里巴巴的第一大股东,与软银的股权合计超过50%。阿里巴巴实际是“被雅虎公司重组的资产”。
下一幕
在旁观者看来,套现前期投资、做大未来上市盘子,孙是这笔关联交易最直接的赢家。
软银2003年度和2004年度均存在巨额亏损。“雅巴案”软银套现3.6亿美元,加上转让雅虎法国、雅虎德国、雅虎英国及雅虎韩国的股权给雅虎公司,软银在2005年财政年度从雅虎公司拿到8亿多美元,确保账上好看。
值得关注的是,“雅巴案”展示了孙正义当前谋划的新策略:整合其投资对象的股份。
过去,软银资金就像创业企业的母亲,从不侵犯父亲(创业者)的权威;而今孙正义有意安排“表兄妹”彼此相爱,一则利于套现,二则便于透过新股发行创造更大价值。布局涉及软银战略在各公司董事会的“执行”,可以看出“铁杆庄家”对网络业的控制力。
与中国市场的暧昧相比,日本雅虎的动向同样值得关注。
日本雅虎是孙正义的“直营店”。自2001年起,软银与日本雅虎合作的宽带服务“采用信长君的突袭战术”,与NTT大拼消耗,战况极为惨烈。宽带网络是孙正义谋略的中心,在这个消费电子、电脑、电信“ 3C 合一”的蓝图中,没有传统固话运营商的位置。
由种种迹象看来,孙正义正在缩小“包围圈”。
比尔·盖茨研制Windows 3.1 的时候,孙正义只是对IT兴趣浓厚的青年才俊;从1995年注资雅虎那一刻起,互联网成了他梦想的全部。2001年后,孙正义看中宽带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和应用。日本雅虎在基础设施投入了血本,而软银投资的企业基本都是宽带应用的圈地大户。
看起来,“结合电子商务的多媒体搜索”正成为孙正义集团总攻的方向。资本运作不是简单的对敲把戏,而是他对未来世界发出的信号。
高知市南面桂浜有座坂本龙马铜像。坂本龙马的右手伸在怀中。人们常常为这只手握着什么而争论不休:小太刀?手枪?《英日词典》?《万国公法》?迄今为止,孙正义的右手也还是伸在怀中。 （文|特约记者 李杨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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